解码新《公司法》·企业民主管理广东实践系列报道③聚焦全过程民主五个环节 依法保障职工主人翁地位

　　解码新《公司法》·企业民主管理广东实践系列报道③

　　原标题：在新《公司法》背景下，广东工会如何深化企业民主管理？（引题）

　　聚焦全过程民主五个环节 依法保障职工主人翁地位（主题）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于今年7月1日正式施行，在“职工”成为公司从事经营活动应当充分考虑的利益相关者的前提下，工会该怎样更好地践行“参与”职能，保障好职工“民主”权利。

　　近日，本报记者走访了广东省总工会、肇庆市总工会、深圳市龙岗区总工会等一批“2021-2023年全国推动厂务公开民主管理工作先进单位”，在呈现广东工会推进厂务公开民主管理工作的经验做法的同时，探讨我省厂务公开民主管理工作在新《公司法》背景下的创新空间和有效路径。

　　注重实效  创新搭建多形式民主参与平台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健全以职工代表大会为基本形式的企事业单位民主管理制度，维护职工合法权益。中国工会十八大报告也提出，努力推动以职工代表大会为基本形式的企事业单位民主管理制度落地落实。

　　实际上，职工代表大会制度在上世纪50年代末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实行。70多年来，我国经历了经济管理体制的转轨、劳动关系特征的变化以及新就业形态的涌现，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该如何理解“年逾古稀”的职工代表大会仍然作为企事业民主管理制度的基本形式的必然性与必要性？

　　广东省总工会基层工作部部长周驷耕表示：“作为国家协调劳动关系的一种制度设计，职工代表大会制度是人民民主专政这一国体在企业层面的体现。”广州市委党校政法教研部副教授杨涛认为，从我国整体的政治制度体系建设来看，职工代表大会制度是全过程人民民主在生产劳动场所的生动实践。从民主价值追求来看，发展社会主义人民民主、实现人民当家作主是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确立的民主价值观，至今未变，这从根本上决定了职工代表大会的政治地位。

　　“宪法和包括工会法、劳动法等基本法在内的国家法律体系，都赋予了职代会在法律上的权威性。相较于知情权、协商权等，更重要的是选举权、决定权，‘审议决定’‘审议通过’这类话语的使用就是决定权的一种表现。”周驷耕说。

　　“但在实际操作中，职代会制度存在发挥作用欠佳的情形，这一方面是企业未能严格按照规定把会开好；另一方面，职代会的召开受到时间、空间、次数、对象等方面的限制。”周驷耕说，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的是“健全全过程人民民主制度体系”“完善基层民主制度体系和工作体系”，“体系”二字非常重要，意味着职代会是枢纽，其他民主管理形式要围绕职代会来运转和发挥不同作用。

　　2020年以来，深圳市龙岗区总工会创新构建“园区+社区+企业”“小三级”职工议事体系，搭建了多形式民主参与平台，逐步探索形成了全方位多形式多层级民主管理模式。作为职工参与管理的一种有效形式，会前，工会干部多渠道收集职工意见建议；会中，协调职工代表、企业行政以及相关职能部门参与议事并进行民主决策；会后，督促落实，按照处置职能范畴和权限，逐级解决、逐项跟踪、逐个反馈。目前，这项议事体系已覆盖制造型企业144家，收集并采纳职工诉求4000余条，诉求解决率达90%以上。

　　“航嘉工业园3号门有一个直直往外的下斜坡，常有员工骑电动车摔倒在这里，或与过往电动车发生擦碰。建议沿着园区围墙修一条横向斜坡。”“希望建立园区企业合作平台，推动资源共享。”“继续给‘万象新云’职工舞团更多的资源支持。”……2024年7月5日，在龙岗区坂田街道北片区“人大+工会”职工议事会上，面对职工代表列出的“心愿单”，街道交安办、市政服务业务、北片区工联会等相关职能部门一一跟进对接。航嘉工业园门外的斜坡已于近日改造到位，其余正抓紧落实中。

　　“不同于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虽然他们被选为工会代表或职工代表，但社会认可度并不高，导致他们的自我认同和履职意识都不强，而且也没有专门的机构来追踪、跟进和监督，致使提案本身也流于形式。”龙岗区总工会组建部部长黄建添说，为破解这一难题，龙岗区总工会非常注重职工诉求的闭环解决，也邀请“两代表一委员”（党代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参与进来。

　　2023年，龙岗区总工会探索实行“两代表一委员+工会”联动机制，邀请工会系统“两代表一委员”参加社区（园区）职工议事会，推动职工普遍性、社会性的诉求得到高效处置。

　　2023年10月1日正式施行的《深圳市医疗保障办法》将职工基本医疗保险根据缴费与对应待遇分设为一档、二档，取消了原来的三档医保，提高了二档医保门诊报销额度。这一改变，与深圳市政协委员，坂田街道总工会兼职副主席、社会化工会工作者古凤绮的建言直接相关。此前，她通过园区职工议事会掌握到二、三档医保的职工就医难的情况，便与其他工会界别代表委员开展调研，形成政协委员社情民意信息，得到深圳市医保局的重视和采纳。当时，古凤绮提出，“医保二档、三档，个人缴交部分差额是13元，公司缴交部分是19元差额，但报销比例却差别明显。希望优化医保政策，取消三档医保，直接并入二档医保，这对职工很有保障，企业也能承受。”

■航嘉工业园门口斜坡的整改前后对比。单位供图

　　守正创新 设立新业态民主管理机制，规范化建设工会代表工作站

　　近几年，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为代表的科学技术快速的迭代发展和实践应用，给各行各业带来巨大变革。“新技术应用极大拓展了企业民主管理的方式方法，构建了开展企业民主管理应用的虚拟场景。”杨涛说，“长期以来，企业民主管理制度建设的基本出发点是基于同一时空的面对面管理或沟通，而科技的发展和应用打破了开展企业民主管理的时空限制。”

　　今年2月，在“大旺工人”线上平台点开“民主管理”界面，肇庆市宝信金属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宝信”）工会主席范成军提交了一份关于返聘员工重大疾病帮扶的职工提案：“在员工困难扶助办法中，新增退休返聘员工的重大疾病扶助。”86位职工代表进行了表决，全票通过了这项提案。其中一位职工代表还匿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提案非常好！既可以缓解返聘员工的经济负担，又能彰显企业社会责任，提高员工的归属感和参与感。”随即，范成军在“厂务信息公开”栏中发布了新的制度：“退休返聘职工重大疾病最高可申请慰问金5000元”。

　　“最初来到宝信的女工已经到了50岁退休年龄，其实她们操作反应很好，也有不错的技术积累，对有继续工作意愿的，我们作了返聘。但年纪大了，身体有些病痛，就给她们保留了工会会籍，也希望能纳入员工帮扶范围内，便进行了提案讨论。”范成军说，“现在我们主要依靠‘大旺工人’平台进行厂务公开，也摸索着线上开展集体协商的方式。”

　　在肇庆高新区，非公企业占比达95%以上。2023年以来，肇庆高新区总工会积极探索“互联网+民主管理”新模式，将民主管理工作融入“大旺工人”线上平台，开辟“民主管理”界面，设计了厂务信息公开、民主参与指引、职工提案征集、线上职工大会、民主评议等功能模块。“只要完成实名注册，每位职工都能抛出提案、讨论提案，每份提案都可以被讨论，没有时空限制，大家可以直抒胸臆。工会主席有权限确认是否将提案推送到‘线上职工大会’，或者转为‘合理化建议’。”肇庆高新区总工会党支部副书记刘玮说，“我们把职工代表大会的提案工作搬到线上开展，邀请职工来投票、提意见，更多的是想培养和激发他们参与企业民主管理的自主意识，从琐碎细小的内容开始，慢慢拓展到企业经营的方方面面。同时，让企业看到职工提案对企业发展的价值和作用，继而支持更深层次、更大范围的民主管理工作。”

　　“诚然，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给职工参与民主管理提供了便利，但也催生了平台企业、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以及非标准化劳动关系等，从而给企业民主管理工作带来了新的问题和挑战。”周驷耕说，“在新业态领域，平台企业、合作商、新业态劳动者要树立利益共同体的观念。平台企业从维护品牌美誉的角度而言，要重视和加强民主管理，而从政府监管和工会维护劳动者权益的角度，也要及时开展新业态领域民主管理的制度设计和实践探索。”

　　2023年，省总工会印发《关于在全省新业态工会组织开展工会代表制的试点方案》，决定用3年时间，在全省新业态组织普遍推行工会代表制工作，逐步探索以职工代表大会为基本形式，厂务公开、沟通协商为重要形式，工会代表制为切入点的新业态民主管理机制。

　　龙岗区总工会选定海南五八到家货运服务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工会委员会（快狗打车工会）等作为“工会代表制”试点单位，通过推行工会代表议事厅等形式，搭建了工会代表参会企业民主管理和社会公共事务的平台，推动工会代表为企业和社会发展献计献策。在龙岗区总工会的推荐和支持下，快狗打车货运司机、工会代表翁展飞在座谈会上把平台货运司机的难处讲了出来，“希望考虑下我们的行业特点，能在重点路段放宽限行政策或降低重点路段罚款标准，并在批发市场周围规划增加停车位或降低停车费用。”自2023年推行工会代表制以来，快狗打车的司机满意度显著高于同行业其他平台，形成了网约货车行业工会代表的“快狗模式”。

　　肇庆市总工会选择了四会市电商直播行业工联会等作为“工会代表制”的首批试点对象，把好工会代表“五关”（入口关、素质关、能力关、保障关、出口关），探索建立“一站一会”（工会代表工作站、工会代表民主管理委员会），即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集中的区域，依托户外劳动者爱心驿站和职工之家建立工会代表工作站，同时，采用“行政指导+民主管理”模式，推行“地方总工会-新业态行业工联会-工会代表民主管理委员会-工会代表-会员”从上至下层级负责的运行模式，重大事项均需由委员民主讨论决策。“我们正在起草《肇庆市新就业形态行业工会代表工作站经费补助管理使用办法（试行）》，推动工会代表工作站实现规范化建设，通过提供专项经费补助保障其持续、健康发展。”肇庆市总工会基层工作部负责人崔思说。

■7月16日，深圳市龙岗区坂田街道总工会召开南片区“人大+工会”新业态职工议事会。全媒体记者马大为/摄

　　补齐短板 打造一批教学示范点，培育职工代表培训师

　　当前，我省民主管理工作主要存在建制率偏低的问题，特别是非公有制企业。杨涛指出，总体来看，非公企业民主管理制度运行不规范、作用没有完全发挥，其赋予职工参与企业管理决策的权利也被架空。而且，各种形式的企业民主管理开展质量有高有低，厂务公开、总经理信箱等容易操作的，普遍开展较好；职工代表大会、劳资协商等工作的开展质量，主要看企业管理者的支持力度和工会工作能力。

　　“最根本的原因是法治建设不到位。在企业民主管理方面，虽然有若干地方性法规和部门规章作为依据，但缺乏专门的全国性立法，仅散见于工会法、公司法、劳动法等条款，这对于外资企业、非公企业的约束力明显不够。”周驷耕从法治建设的角度作了分析，“目前全国性民主管理立法工作难以实现，但可以在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和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过程中，将深化企业民主管理作为一项重要的改革举措进行推进、突破。”

　　杨涛则着眼于企业实践，“一些企业未能从被动‘要我建’转变为主动‘我要建’，也没有搞清楚企业民主管理与企业经营等方面的关系，同时缺乏现代企业管理理念，没有意识到职工参与在科学管理和科学决策中的积极作用，而个别企业工会也因其人力、能力不足难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他说，“当前，企业民主管理发展的基本目标应该是，实现从现阶段的建章立制到更高阶段的提质增效。”

　　阳江市江城区总工会正在已推行厂务公开民主管理工作的非公企业里践行更为成熟的职工民主管理形式，通过推动工资集体协商、签订集体合同等多种形式，深化了厂务公开内容，强化了职工的民主参与意识。

　　作为一家非公企业，深圳市建滔科技有限公司工会打造了工会爱心队、建滔工会学堂和工会督导部三大职能体系，在工会督导部建立维权先锋、知心大姐、智慧银行等一系列恳谈机制，安排专人在固定时间与员工面谈，承担起“监督”企业和“指导”员工的双重职能。同时，定制开发云上“职工之家”，员工可以进行投诉、建议、咨询、发起改善提案等，工会安排专人受理、跟进，上线至今共受理各种咨询建议4163人次，处理投诉96件。

　　实际上，基层工会干部能力素养不足也是我省民主管理工作的短板之一。2023年，广东省总工会命名了56个省级企业民主管理教学示范点和60名职工代表培训师，指导教学示范点逐步加强特色教育建设、优化观摩环境，引导职工代表培训师不断提高专业素养。同时，开展全省民主管理理论与实践征文与交流研讨活动，编印《广东省厂务公开民主管理理论与实践征文选编》，并组织交流研讨，深化对企事业民主管理工作的认识。

　　龙岗区总工会社会化工会工作者李小红正是职工代表培训师之一。2020年，她参与创建了“小三级”职工议事体系。“方案印发后，基层工会干部看不懂，他们问：什么是民主管理？什么是基层社会治理？该怎么去落实？”于是，龙岗区总工会以街道为单位，召集重点企业、产业园区、基层工联会开展了一系列指导培训工作，当年累计走访基层试点单位50余次、组织培训20多次，成效显著。

　　“民主管理之路依然任重而道远。基层的民主管理工作需要更多专业人员的宣传、指导和培训，让基层工会了解、接受和认同，从而去贯彻落实。”李小红在基层开展了多场民主管理方面的培训，累计培训基层工会干部千余名。她坦言，“目前，民主管理方面的专业师资是比较欠缺的，广东省总工会所建立的全省职工代表培训师资库非常契合需求，也为大规模、高质量、常态化的民主管理工作培训提供了人才保障。”

■肇庆高新区总工会推出“大旺工人”线上平台。全媒体记者马大为/摄

　　提质增效 形成多方联动、资源共享、互促互进的工作格局

　　7月1日，新修订的《公司法》施行。杨涛表示，30年来，《公司法》经过多次修订，一个重要的变化线索是公司利益相关者的范围不断扩大。此次修订后，职工成为公司从事经营活动应当充分考虑的利益相关者。这反映了现代企业发展理念的重要变化，现代企业不仅仅是纯粹的市场经济体，更是具有社会属性的组织，需要承担社会责任。

　　“此次对《公司法》的修订和完善，把保护职工权益列入立法宗旨，这是非常大的突破和进步，也是立法思想的重大转变。弘扬企业家精神，首先就要维护职工合法权益。”周驷耕指出，“就职工董事制度而言，突破了以前只强调国有企业实施的限制，其公司类型和范围大大拓展了。”

　　在这一背景下，工会可以怎么作为，以推动劳动者处于与资本方平等的制度条件下展开协商、参与决策和管理、甚至进行监督？

　　杨涛表示，首先在企业内，工会要加强自身建设，包括合法性建设和素质能力建设。练好这两种内功，是实现劳资双方平等从规范走向实践的重要基础。其次在企业外，工会要加强与外部力量的联系，善于借助外力开展工作，如企业工会加强与邻近企业工会、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工会的联系，探索形成多方联动、资源共享、互促互进的工作格局。

　　“工会要加大对新《公司法》的宣传力度，帮助企业和职工了解《公司法》修订前后的变化。同时，把推动公司制企业建立职工代表大会制度和职工董事监事制度作为一项重点工作来抓。”周驷耕表示，“对规范职工董事、职工监事制度方面的一些技术性问题，要在具体的实践中慢慢积累经验。比如在只有董事会而没有监事会的情况下，怎样操作职工代表进入审计委员会并切实发挥作用的问题。此外，对于不同治理主体，包括党组织、职工代表大会、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等，怎样协调和处理好彼此的关系、权限、程序等问题，也是值得思考的题目。”

　　周驷耕认为，在贯彻落实新《公司法》的过程中，可以从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五个环节入手，做实做细企业民主管理工作。首先是民主选举，怎样按照规定把代表选出来，包括职工代表、集体协商代表、职工董事职工监事以及工会委员会等代表的选举。其次是民主协商，包括三个层面，一是具有规范性或法律强制性，比如开展集体协商签订集体合同，二是作为公司决策或制度落实下来的协商，三是只解决某个单一、具体问题的协商，方便、灵活而且好用，所以广东推行多形式多层级劳资沟通协商机制建设。民主协商将是今后推行民主管理的重要内容。第三是民主决策，体现为行使决策权、共决权等民主参与形式。第四是民主管理，对工会而言，更多的空间可能在班组民主管理方面，如“五小”创新等。最后是民主监督，要做好对企业制度实施的监督，和职工董事等代表履职述职、民主评议等工作。

　　（来源：南方工报 作者：全媒体记者马大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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